再走長征路·袁均尾：父親親眼看賀炳炎無麻醉壯士斷臂

新湖南客戶端記者 胡澤匯 攝影 童迪 新湖南媒介工作室 高佳雨

在邵陽綏寧黃土礦彭家祠堂墻上，時間斑駁了幾個大寫的毛筆字：“紅軍萬歲”。這幾個大字是當年在這戰(zhàn)斗的紅軍戰(zhàn)士親筆所寫。上個世紀30年代，中國工農紅軍先后四次征戰(zhàn)綏寧，這支由野菜和信念支撐的部隊在綏寧這塊熱土上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事跡。6月28日，再走長征路記者團來到黃土坑（現名黃土礦）彭家祠堂，回看當年的畫面。

紅軍烈士紀念碑和紅軍亭全景

1935年底紅軍第四次征戰(zhàn)綏寧。12月21日，時任軍團長的賀龍率紅二軍團10000多人從武岡縣橋頭、花園（二地今屬洞口縣）等地，進入綏寧縣紅巖至黃土礦一帶。紅軍大部隊開進了黃土礦，雞公坡山上駐守著國民黨第六十二師一八四旅企圖阻擋紅軍西進。

雞公坡是雪峰山腹地綏寧縣主峰之一，海拔1208米，山勢險要，地理位置獨特，是洞口通往洪江、會同、貴州的戰(zhàn)略咽喉，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雙方兵力相差懸殊，國民黨隊伍有20000多人。

賀炳炎拒絕嗎啡壯士斷臂

“獨臂將軍”賀炳炎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這場戰(zhàn)斗中。賀炳炎，湖北松滋人，歷任紅二軍團五師師長、八路軍一二0師三五八旅副旅長、第一野戰(zhàn)軍一兵團一軍軍長、成都軍區(qū)司令員，共和國上將。

同樂社區(qū)支委委員袁均尾的父親袁公仕當年是賀炳炎將軍的戰(zhàn)友，任紅五師通訊員。袁均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曾詳細地聽父親講述賀炳炎斷臂治療的全過程。雞公坡戰(zhàn)斗開始于12月21日。第二天，擔任前衛(wèi)的賀炳炎紅五師第十五團在翻越黃土坑和瓦屋塘之間的土地坳時，遭遇敵人的阻擊，雙方激戰(zhàn)，亂彈如雨。

賀炳炎又一次負傷。在此之前他已經5次負傷了。過去5次負傷，每次都是簡單包扎一下。這次他的右臂被打得血肉模糊，骨頭全碎了，只留下一點皮連著肩膀。他昏厥在地。

王軍醫(yī)判斷必須立刻撤到戰(zhàn)地醫(yī)院做手術，但醒來的賀炳炎拒絕了：“不，我不能下去！”他想從擔架上爬起來，但未等他坐起又暈了過去。此時，賀龍隨總部機關離開黃土坑，正向西疾進，聽說賀炳炎身負重傷，急忙策馬折回，來到黃土坑戰(zhàn)地臨時救護所。

這時，賀炳炎經搶救，傷口不再流血，人也漸漸清醒。“我父親當時和賀將軍一起從戰(zhàn)場被抬到戰(zhàn)地醫(yī)院，賀將軍忍著劇痛還問我父親：‘紅小鬼，你怕不怕？’我父親立刻回答：‘不怕?！腋赣H記得很清楚，賀炳炎對賀龍說：‘賀總指揮，沒……什么關系，……掛了……點花，我的身體好，不礙事……’”

“很嚴重，右臂的骨頭全打碎了。”軍醫(yī)賀彪悄悄地對賀龍說：“彈頭在右臂大骨處炸開的，只剩下幾根筋連著。必須截肢！如果不立即截肢，還會有生命危險?！?/p>

紅軍烈士碑和紅軍亭

賀龍問手術需要多少時間？賀彪回答大概要3個小時。聽罷，賀龍轉身對通信員說：“傳達我的命令，命令全體指戰(zhàn)員再堅持打3個小時，保證給賀師長做手術的時間。”

不巧的是，當時僅有的一點醫(yī)療器械已馱運轉移了，一時半會兒運不回來。救護醫(yī)生當即讓人從老鄉(xiāng)那里找來一把鋸木頭的鋸子，決定用它來鋸掉賀炳炎受了重傷的右臂。

就要動手鋸臂了，醫(yī)務人員將藥箱翻遍了，竟然也找不到半點麻醉藥。焦急時刻，有人提出用嗎啡。賀龍聽后，問醫(yī)生：“吃嗎啡，有沒有其他副作用？”

醫(yī)生回答：“吃少了不管用，吃多了可能對大腦有損傷，再一個很可能上癮。”

賀龍自言自語道：“我還要賀炳炎給我沖鋒呢，你們就沒有別的什么辦法？”

這話被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賀炳炎聽見了，他用左手將醫(yī)生端上來的嗎啡打翻在地，說：“嗎啡，我不吃。關云長還能刮骨療毒，何況我是共產黨員？”

醫(yī)生找來4名力大體魁的戰(zhàn)士，賀炳炎揮揮手說：“不用了，麻煩你們給我找塊毛巾塞到我嘴里就行了?！苯又终f：“麻煩同志們把我綁在門板上?！?/p>

醫(yī)生開始用木鋸鋸賀炳炎的胳膊。賀炳炎忍住劇痛，豆粒大的汗珠直往外涌。他用受傷的左手死命地摳著臨時當手術床的門板邊，熬過那艱難的一刻……手術終于做完了，前后共用了2個小時零16分鐘。

手術后，賀炳炎僅僅在擔架上躺了6天，就又勒馬率部馳聘沙場了。

1945年4月，中國共產黨在延安召開第七次代表大會。賀炳炎光榮地參加了大會。休息時，毛澤東主席笑盈盈地朝他走來，賀炳炎激動地站了起來，挺了挺胸脯，舉著左手，向毛主席敬了個莊嚴的軍禮。

毛主席連忙用右手握住他的左手，親切地說：“賀炳炎同志，你是獨臂將軍嘛！不用這樣敬禮。從今往后免掉你這份禮吧！”

從此“獨臂將軍”成了賀炳炎的光榮稱號，是他一生的最高榮譽，也是綏寧青山綠水的驕傲。

袁均尾給記者團講述賀炳炎斷臂故事

賀龍題字“為蘇維埃流血最光榮”

雞公坡戰(zhàn)斗在綏寧不僅留下“斷臂將軍”的事跡，還留下了縣長當游擊隊司令打土豪的故事。就在賀龍率領紅二軍團進入綏寧縣前夕，中共黨員、曾經擔任過新寧縣縣長的劉光演，已從外地回到家鄉(xiāng)黃土礦，他控制了一支有40余人隊伍的國民黨鄉(xiāng)自衛(wèi)隊。他一直想加入紅軍、跟隨賀龍鬧革命。

賀龍決定主動攻擊雞公坡，打通西進要道，便親臨前線。劉光演急切想見賀龍，主動表示愿意帶路。經同意后，劉光演帶著一支紅軍部隊飛快向石坪方向前進。

紅軍經過4個多小時的戰(zhàn)斗，雖然殲敵200多人，但沒能攻克雞公坡，紅軍戰(zhàn)斗部隊撤了下來。這時，劉光演在火燒田終于見到了賀龍，他走上前去便向賀龍敬了一個軍禮，接著便介紹自己的身份，迫切要求參加紅軍北上抗日。

紅軍烈士紀念碑

賀龍見劉光演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和軍事指揮能力，就鄭重地對劉光演說：“你是軍人出身，又是共產黨員，留在地方很有用，你要靠自己的本事把隊伍拉起來?！彪S后，賀龍叫警衛(wèi)員把公函紙拿出來，當即寫下“指派劉光演為湘西游擊司令”的手令，簽上名字，交給劉光演，并贈給他一支長槍、一支短槍。劉光演拿著賀龍的手令和贈給的槍枝，再次向賀龍敬了一個軍禮，并宣誓：“保證完成任務！”

雞公坡激戰(zhàn)后的第二天，劉光演陪同賀龍來到黃土礦彭家祠堂（湘西游擊隊司令部）探望傷病員。彭家祠堂當時也作為臨時戰(zhàn)地醫(yī)院收容了三十多名紅軍傷病員戰(zhàn)士。賀龍一一慰問傷病員后，提筆在祠堂的墻上留下了“為蘇維埃流血最光榮”的手字。當地人介紹，因賀龍當時是用粉筆寫字，所以題字未能保留下來。

后來賀龍率領紅軍大部隊從黃土礦往西，經會同，入貴州、四川?！霸谒拇?，紅二軍團與紅四方面軍會和，經過跟張國燾的斗爭，紅二軍團與紅四方面軍匯合，最終這支部隊繼續(xù)北上，經甘肅進入陜西跟中央紅軍匯合?！苯棇幙h委黨史研究室主任劉建平介紹。

留下來的劉光演首先以雪峰山為根據地，建立游擊隊，任游擊隊司令，同時開展了一系列的武裝斗爭。他們襲擊了岳溪鄉(xiāng)大地主袁樹猷和袁功成家，將沒收的財物分給貧苦群眾；他們把矛頭直指國民黨反動派，攻打了綏寧縣國民黨第六區(qū)區(qū)政府。他們的活動地點由綏、武兩縣交界地區(qū)，擴大到百里之外綏寧與黔陽、會同交界之地，部隊經常出奇不意地襲擊各地土豪劣紳，截緝政府上層人士和國民黨軍隊的鴉片走私。經過半年多的時間，劉光演領導的游擊隊，發(fā)展到300余人180多條槍，在湘西南形成一支較有影響的武裝力量。

紅軍在彭家祠堂留下的墨跡。

當賀龍在行軍途中得知劉光演的這些情況后，翹起大拇指夸獎他：“湘西游擊司令劉光演不負眾望，是個難得的人才。”

紅軍在綏寧這片土地上灑下熱血，多有犧牲，現在當地人們還念念不忘。在黃土礦瓦屋塘鎮(zhèn)皮葉村的山坡上有一個紅軍烈士墓碑和一個紅軍亭，“當年紅軍就是在這里跟國民黨軍隊戰(zhàn)斗，我們給這周圍44座烈士墳墓全部立碑。特意選在這個山坡上修烈士碑，就是讓烈士英靈們看看他們當年戰(zhàn)斗過的地方現在的變化，看著我們生活越來越好?！贝謇锏睦现俳鹫f。